舌尖上的无知与尊重
作为一个正宗的南方人,湘西的土家女,小时候我对面这东西几乎是到了厌恶的地步。当然,一个人厌恶一个地方的食物,莫名其妙地也会厌恶那个地方的人。读大学的时候,宿舍里有一个北方女生,每天早上去食堂买五个馒头,一粒米饭都不吃,中午晚上都打菜,然后就着两个冷馒头啃得津津有味,还要感叹“一点儿没我姥儿蒸得好吃”。惹得我们三个地地道道的湖南人背后总要嘀咕,说那样的一个面疙瘩,干巴巴,无滋无味,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后来居然还排斥到觉得吃面的人又粗又莽又蠢,可北方美女也丝毫不跟我们一般见识,照样啃着她的馒头,腰圆体壮,就像那个馒头一样。当然,这个干粮渐渐成为了我们半夜肚子饿时候的佳肴,谁饿了,一定能在她的饭盒里找到个冷馒头,来点儿湖南风味的老干妈辣椒酱裹上,津津有味地啃一顿。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三个湖南妹抱着这个“馒头女”哭得一塌糊涂,还相约以后一定要到她家里去吃她姥姥蒸的馒头。 看《尖上的中国》看到肉夹馍那一段儿,我几乎要跳起来跟老公说,我吃过这个,可好吃了。他很疑惑,说你没去过西安,怎么会吃过这个。我回他:当年大学的楼下有个摊儿,我们都称老板为肉夹馍王子。那个陕西男子长得浓眉大眼,他的媳妇儿也有着红扑扑的脸蛋和月牙一般的眼睛。一个肉夹馍代替了我在大学里所有的宵夜记忆,也赐予了我圆润到如今的身材。如今再和大学舍友聊起那个肉夹馍王子,那种味道,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不是湖南的味道,那却是青春的味道。那种味道让你的舌尖上也长出一颗心,凭着这样的味道,你笑,也哭。你爱,你也痛。所以我能想象每个异乡的湖北人看到挖藕人的那集会不会泪流满面,进而想到的家里的熬锅里那块儿淡粉色的湖藕,配着母亲的手不断搅动。每个漂泊的湖南人看到烟熏肉的时候会不会喉头哽咽,想起那样炭黑的一块儿,被父亲的手提着炭烧洗刷熬过过后会变成你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黄皮白肥瘦红的浓郁香。每个上海人心里的糖醋,每个草原人心头的那抹奶香。当我们懂得了那些食物,才会懂得那些人,才会懂得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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