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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8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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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北京市 方正宽带
大学毕业后不久，接手了一出国深造好友租的套三，在每间屋都睡过一阵后，渐觉无趣，直到有一天发现主卧顶上贴有一张看不懂的道符后，决定分租两间出去增加点人气，就这么一不留神当起了三房东。
几年下来，迎来送走不少租客，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大开眼界，无奇不有，捡几个印象深的乱弹一通。
一 绵竹男
绵竹男是我在交大踢球时认识的。踢野球总是站最前面，说只会踢前锋，加上脑袋比较瘦小，晃眼看还有点像德国队传奇前锋克洛泽，也就由他踢前锋。
此人踢球功力一般，给我留下不可磨灭印象的是每次踢球完，一帮人就地而坐，喝水聊天，他那条jb总会从一侧短裤腿里甩出来，毫无生气地耷拉在外头,就像一条已经死去的黄鳝。
世界杯期间他搬到了我隔壁次卧，那晚我请他喝酒吃肉，他说起他的博客，我看了下，封面有个很大的足球，一旁几个金色大字“我爱足球”。 博客内容全部写的尼采的哲学和毕加索的艺术人生。
只要有英格兰的比赛，半夜闹钟一响，很快就能听到他鬼嚎一声，然后爬起来悉悉索索地穿衣服开电视。我光躺着就知道比赛大概走向，因为鲁尼每次拿球他都会用四川话大吼“撸你”。
不久主卧搬进来一对年轻情侣，男的跑业务，早出晚归，女的正常作息。看似平静的合租环境其实暗潮汹涌，让我始料未及。
有天晚上我在屋里看电视，绵竹娃跑去敲小情侣房门说是调整下他们屋里的电视信号总线。那阵男的出差，就女的在家，女孩开门让他调试了会，绵竹男回了自己屋。过了大概2个小时快11点了，绵竹男又去敲女孩房门，说借一个盆子用用。女孩没开门在屋里说她都睡下了。绵竹男继续敲门说，不借盆子，我进来聊会天。女孩说太晚了，有什么明天说吧。绵竹男不死心说就聊一会，你开门嘛。女孩一个劲的说不了，睡觉了。来回折腾了半天绵竹男才放弃，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厨房做饭，碰到女孩淘米，她问隔壁是我朋友吗？我说只是球场认识的，昨晚找你什么事?女孩惊魂未定说起昨晚的事，我们一致认为这个人脑袋有问题。
大概几天后，女孩男友出差回来，傍晚洗澡时碰到，给他打了个招呼。他说白天回来的，女孩把事情给他说了，他把绵竹男暴打了一顿。
后来的一周我都再没见过绵竹男，有天实在是怕他被打伤又一口气没上来死在屋里，跑去敲他房门，半天无应答。找来备用钥匙开门一瞧，人去屋空。
我们一墙之隔，一个大活人，那么多行李，悄无声息的都不见了，留给我3个月水电气账单。后来再也没在成都见过这个人，我想可能是回绵竹了。不多日后就发生了5.12汶川大地震，绵竹是重灾区。
二 文艺女
那天女孩拖着行李来看房，淡妆精致，白皙的小腿处纹有一只大锦鲤，自我介绍说是交大艺术生。这一款的我还没收过，嗯，签约，入住。
文艺女是个比较宅的网购达人，经常都在收包裹，有时喊我顺路代取。有次偶然看到蓬头垢面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她在屋里跳来跳去，地上堆满稀奇古怪的东西无处下脚，讲真，差点不认识。
宽窄巷子那阵每年都有跨年摇滚演出，我都会邀了同好一同前往。那天看完演出回家碰到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开我房门，走进一瞧才发现是文艺女，一如刚开始来租房的精致模样，原来也是看演出回来，暗自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晓得她哪根筋不对，有天突然下厨，做些在微博看来的古怪料理，有次烧菜没找到锅盖，把塑料菜板直接搁在铁锅上盖着，后来菜板融了全流进锅里。
有天早上准备出门，听到厨房有人下厨，文艺女可能又在黑暗料理，我不敢出门，后来被尿憋得冒死冲了出去。刚出门就被活捉，文艺女说你起来了啊，来尝尝我做的茄饼。说着锅铲铲过来一个黢黑的饼状物。拿回房慢慢吃都不行，要当着她吃下去，还要评价。那瞬间我真觉得她是预谋想把我毒死，房客弄死一个房东这是很符合逻辑的。
有一阵文艺女在客厅笼子里养了两只兔子。开始还按时投食，后来索性一把粮草直接堆在笼顶。兔子纯傻，没事儿就踮着脚去够着吃，不多日就撑死一只，另外一只看同伴死了，活着没了奔头，也殉了情。那天女孩提着笼子下楼，把笼子和兔子一起扔进了垃圾箱。虽然她还在那默站了几秒钟，但我觉得她一点都不文艺。
女孩一直一个人住，直到租期将尽，有天晚上房间门口摆放有一双巨大尺码感觉周边快要撑爆的匡威帆布鞋。早上洗漱时撞见，房门没关，地上蜷缩着睡了个长发男人，胡乱裹着一床棉絮，腰光在外面，露出一截印有“OK”的内裤边。她解释说哥们喝多了借宿一晚。我毫不怀疑，文艺女和爆鞋王绝对是纯洁的友谊。
三 猫女
有阵租房淡季，来了个安静的小姑娘，草草看房后决定订房，一周后就住了进来。
搬行李那天正好周末，我顺便搭把手帮着搬行李，最后她进屋的时候提了个笼子，装有一只肥猫，我一直觉得猫这种神经质的动物很有意思，那一瞬间忘记了协议里不养宠物的规定。
女孩好像看出什么，给我解释出来住就是因为家里不允许养猫，给猫仔找个安身之所。我说我也喜欢猫，不要养到客厅影响其他住户就行。毕竟一只笼子里的肥猫而已，翻不了天，我这么自以为是的想。
女孩在屋里的时间不定，有时中午回去呆会，有时晚上回去睡一下，有时又消失几天。她几天不在，猫就会叫。渐渐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一只猫在叫，而是一群！
前面提过，为了防止房客意外，每间屋都有备用钥匙，只是表面交房时会说钥匙要放好，没有备用的，掉了只有自己换门锁。
打开她房门时，女孩已经消失快一周了，门开的一瞬间，哥就惊呆了，感觉进了动物园。地上，桌上，床上，衣柜上，到处是猫，颜色各异，肥瘦不同，品种不一，草草数了下，有9只左右！我把地上的铁碗里续上水后就赶紧关了房门。
出来给女孩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问我什么事？我说你屋子里的猫最近叫的很凶，邻居来投诉了，赶紧回来看看吧。女孩晚上就回来了，我顺势跟着进了屋，演绎出初见的惊讶，我说不能这么操作了。女孩连连道歉。
3个月后，女孩期满搬走，我站在那间搬空的动物园中间，看着撕烂的窗帘，被爪子挠得斑驳的桌椅和床沿，呼吸着夹杂有漂浮的毛发还有点动物体味的空气，冷不丁打了几个刹不住车的喷嚏，鼻炎突然就犯了。
四 金融狗
男生粗枝大叶，放荡不羁是常态，在银行上班的金融男就是个典型。
他在浴室泡了一条短裤后就消失了一个月，盆里的水由清澈变污不见底，味道也渐渐肆虐起来，甚至裤子上还生出白色的虫子在屈伸着出没。再这样下去不晓得还会长出什么妖蛾子来，那个下午我直接冒死端到垃圾箱扔了。
也奇怪了，扔后第二天，他就像收到短裤给他托梦一样，飞快的赶了回来。休整片刻后就问我浴室里泡的短裤去哪了？我说生蛆了，房东回来了一趟看到很生气，直接端去甩了。他很惊讶，问我甩哪了？我说楼下垃圾箱。这货二话不说飞奔下楼，居然给活活翻了出来，独自在浴室里洗了一下午。都说浓缩是精华，精华稀释后的味道在屋里缭绕了两周才渐渐散去。
大伙都见房东收钱吃肉，却不见房东孙子一样的问人房租呢？金融男每次房租到期都会拖说过两天付，结果往往是要半个月后才付清。我深知出门在外与人方便是一种修为，但这种自以为是的修为往往被歹人理解为————好欺负。
又是一次租期将尽，我提前给金融男打了个招呼，金融男说没问题，过几天给你。按常理我给足了他半个月时间，一个周日足球联赛开始前的上午，我问金融男房租，金融男一脸疑惑，我们有了如下对话。
“你好，请问房租准备好了么？”
“房租？我那天不是给你了么？”
“没有吧，你那天说过几天给，就一直没给我。”
“不可能，那天过后没几天我就给你了。”
“真没给哈。”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在哪条裤子里忘记了？”
“我记得很清楚哈，没收到你的房租。”
“我是真给你了，对天发誓，要是没给你，出门被车撞死。”
说真的，当时我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因为别人的信誓旦旦，甚至命都拿出来做担保了，是不是我错怪了他？正疑惑中，电话响了，催我可以出发去球场了，今天比赛很重要，势必要拿下对手。挂了电话我就出门了，那天球踢得心不在焉，不晓得是在费脑的回忆还是懊恼我的善意被人利用了。
后来我也没再问过他，也没找人找他麻烦，我喊他搬走了。从那以后，每次收租都会主动给房客开出收据，程序的复杂往往是因为人心中缺失的契约精神，可谁知道我也曾今纯真过。
五 爱情
签约次卧的新租客是个交大女生，刚毕业，被寝室赶了出来。但她被学校赶出来那天，次卧上一个住户还没到期，大概还有3天，也就是说她这3天没地方住。
有天中午我回屋里拿东西，余光突然晃到客厅黑暗角落好像有个人影，鬼怪都不怕的我顿时吓的失魂落魄，以为发生了凶杀。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交大女，坐在角落凳子上倚墙打盹儿，我喊她，哆嗦了下才睁开眼，我说你吓到我了。她说没地方去，中午过来休息会，真是为难，我又不可能放进我卧室去睡，就由了她。
时间这个玩意儿，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何况3天呢，哪怕中午来打盹儿，晚上睡网吧。
交大女平时没什么古怪，正常的作息，也没什么恶习，就是偶尔照面时总觉得脸没洗干净过，不晓得是肤色使然还是就真的不修边幅，让我这个强迫症看了总想把她脸按到盆子里拿刷子就着洗衣粉刷洗刷洗。
一周后，主卧住进来一个秃顶中年眼镜男，平时寡言，为人也和蔼，经常出差。我对经常出差的房客有好感，因为相互干扰很少，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出租要求里有很重要一条————“每间屋只住一个人”，当你急用厕所的时候就会领悟到这个设置的真谛。
那晚，出差2个月的秃顶男回来了，我听到有人进得大门，开了远处主卧的房门，紧接着是一个高跟的声音也进了大门，走进了主卧，然后是关门声。我去洗澡的时候看到秃顶男的主卧门口有一双黑色男式皮鞋和一双白色女士高跟凉鞋，凉鞋后跟处有点掉漆。可能秃顶男老婆来看他吧，想想还挺温情的。
第二天晚上回来时，发现次卧房门大开，脏脸女在房间里听歌，门口放了那双后跟掉漆的白色高跟鞋，她和我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穿上高跟鞋出了门。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不可琢磨和精彩。
三个月后，他们都在租期满时搬了出去。
六 灾难
又是一个租房的淡季，加上我又是个有逼格的人，对租客一定要有眼缘。目光躲闪，说话含糊不清的油腻男必定是流窜作案犯。带着蒙娜丽莎微笑，脖子上长有一串深色肉粒的胖女孩，必定会在每个深夜从肉粒里爆浆出一个个异形。诸如此类租客我都婉言谢绝。
在一个周末来了两个拖着行李的女孩，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说是交大新生，没宿舍住，实在找不到地方了，来看看房子。为此我破了例，心想两个瘦小的女孩也闹不出什么动静，事实证明我错了。
当天又来了一个女孩说要租主卧，说是次卧两个女生的同学，又是爽快签约，至此我又犯了第2个错误。
次卧长发妹有个胖子男朋友，一周要来几次，先是在卧室里邀了一帮朋友大声地吹牛逼，天黑了自己就干脆睡在那里，次卧只有一个小床，2个女的挤着睡还尚可，可这多出一个男的还真不好操作，别急，有的是办法，就是和前面一样打地铺。
小年轻睡觉可不是单纯的并排躺尸，涉及到一些敏感的运动，所以这个时候奇葩的一幕就出现了。运动会开始前，短发妹就自觉在门口蹲着玩手机等，运动会结束，听到里面召唤就回到房间，男的打地铺，女的挤着睡。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运气就是这么背，经常撞见。
次卧折腾的厉害，主卧也没闲着。签约时的那个女孩说，她房租是3个朋友一起凑的，意思就是说她们3个都要住进去，不然就没地方去，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也没有对策，临时赶出去也不人道，我就从了。
好家伙，我租房定下的两条铁规：
一 每间屋只住一个人 （防止喧哗和减少争用厕所）
二 不做饭 （保证厨房减少油污和安全）
在短短两三天被统统打破。
不许在厨房做饭是吧，好的，三傻妞在主卧里乒乒乓乓的做饭，在写字台上切菜，在地上用电磁炉炖菜。尼玛的，你们都是大学生，不是应该好好学习么，人间烟火这么旺盛是闹哪样。
最可怕的是次卧和主卧这5个人都认识。也就是说，他们平时都房门敞开着聊天玩耍，或者隔空喊着对面房间的人。这还不过瘾，巅峰时候，两边都呼朋唤友，班上的同学来了半壁江山，在房子里窜来窜去，放音乐，聊天，打闹，吃东西，那个周末的中午我醒来出门洗漱，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人来人往，感觉睡在了街上。
这一届租客是让我最折寿的一届，我开始抑郁，食欲不振，内分泌失调，每晚都噩梦，从来没这么受过罪。三个月后如释重负得把她们都合法地赶了出去。记得次卧退房结账水电气的时候，短发妹还和我扯皮，不打算按协议的给，我爽快的答应了。脑子里早已满是那句毒鸡汤——————“你若搬走，便是晴天。”
至此我才意识到最开始的两条租房铁规简直就是上天显灵给我的仙人指路，可保一生平安。
那些震撼让我视界开阔，那些苦难令我更加坚强，你没发现我深邃的目光更加坚毅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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